滿頭白髮的外公寫得一手好書法，人們都讚美這一定與生俱來的天賦，不然，一雙拿鋤頭的粗糙雙手怎能寫得一手好字？外公總是微笑不語，但我卻看到他不為人知的努力…
撰文 / 周鈺純
前陣子，收拾家裡時，發現一卷泛黃的宣紙，點點黃斑中仍可見蒼勁有力的毛筆字。原來，這是過世多年外公的墨寶，看著看著，我彷彿跌入時光隧道…
國小時，父母忙碌於工作，我和妹妹只好待在外公外婆家，對於國小三四年級的孩子，下課後不能看電視、不能和朋友玩耍，反而要跟著外公到村裡的廟口活動中心學習書法，無異是一場耐心的磨練之旅。
滿屋子頭髮泛白的阿公阿嬤，加起來快一千歲，只有我和妹妹兩個小學生，安靜地待在一旁。
擺好文房四寶後，我一邊磨墨一邊聽老師分析臨摹的書法家背景和技法特色，接下來，就是一個小時安靜無聲的練習時間。每週兩次、風雨無阻的書法課，背後還有無數的日常練習。然而，小學的孩子哪耐得住性子練習，我總是在上課前一晚才趕工，如鬼畫符似的完成一週份的作業。
但是，外公不一樣，早起寫書法，吃完飯練習，田裡工作完畢後也持續揮毫，他的生活就像繞著紙墨筆硯打轉。
純熟的能力 來自於刻意練習
一向節儉的外公，卻全心全意投入在書法，聽說哪種紙適合書寫、哪款毛筆有人推薦，他便毫不猶豫的添購工具。有時，我們寫完的宣紙隨意搓揉丟在地上，外公會把他們一張張撿起來，仔細的鋪平，疊放整齊後收藏起來，他說紙上寫了文字後就像有生命，總要好好對待，不可隨意亂丟。
我喜歡窩在外公旁邊看他練字，一筆一劃都寫滿了專注，時而溫柔、時而剛毅，小小的筆尖，行雲流水的書寫出豐富的情感。外公的好書法開始被人們看見，寫春聯、喜帖，還有送給新居入住或是開業誌慶的掛聯。人們都讚美這一定是天生的才能，不然，一雙拿鋤頭的粗糙雙手怎能寫得一手好字？外公總是微笑不語，但我知道他所下的苦功。
從畫圈圈開始，從最簡單的筆畫，一橫一豎一點重複、單調的練習，直到習慣操縱柔軟的筆尖，用細微差異的筆法，透過指尖及手腕的力道，寫出一幅幅充滿生命力的書法，化作人們傳遞祝福的禮物。
這段和外公一起當同學的日子極為幸福，我看到每個令人讚賞的成就背後，都投注許多人們看不到的努力。從早晨到黃昏，無論是疲倦或有力，外公始終堅持專注投入，那些蒼勁有力、氣勢非凡的字體，詮釋了他對人生的態度，也成為我人生的養分。
每當疲倦想放棄時，總會想到那專注的背影，看著高懸於牆上的掛聯，字字都是美好的祝福，彷若溫柔地提醒著我：「下過苦功之處，總會結出果實！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