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處的回憶不會遺忘，只因追憶而更深、更濃，你想起了誰？懷念哪些過往？書寫的此時此刻，思念潰堤，我的眼眶漸漸滿了淚水，激動地落淚了、哭泣了……
撰文 / 陳人麟
在我心目中，外婆是我的第二位母親，我愛她，更常常想念相處的美好時光。
外婆身上有一股讓人安心的信任感，我還記得，那股在她懷中可以安然入眠的香氣。外婆離開我們30多年了，我依然記得她有圓圓的臉龐，那份可愛、慈祥的容貌，尤其，她帶著老花眼鏡低頭看著我的眼神和表情，慈愛之情不言而喻…
媽媽是外婆深愛的女兒之一，媽媽嫁給白手起家的爸爸之後，因經濟和居住環境不如原生家庭，在身心健康方面有極大的挑戰。因此，外婆總不捨媽媽和孫子們，每隔幾個月就搭著長途客運來探望我們。
外婆的廚藝非凡，我最愛看她在大大的廚灶中大顯身手，小時候食慾不佳的我，最愛吃她煮的飯菜。外婆又像我們家的救火員，每當爸媽起爭執時，外婆不僅是和事佬，更是我和弟妹們溫暖的膀臂，無數的夜晚裡，我們和外婆躺在大通鋪的榻榻米床上聊天，床鋪傳來淡淡的草味，聊著聊著，眾人都睡著了…
我依稀記得幼稚園時期，有一次，媽媽因為流產、血崩，外婆急忙帶著媽媽和我去求醫。炙熱的陽光曬得我睜不開眼，途中，媽媽突然暈倒在地，外婆在路邊向路人求救，她大聲哭著、呼喊著…那聲聲憂慮、無助的吶喊聲令我印象深刻，至今仍歷歷在目。
童年的回憶裡，外婆就是「快樂」的同義詞，她格外疼愛我，也會陪我玩耍。我還記得，小時候的家有座後庭院，圍牆邊有一棵非常巨大的鳳凰樹，某次，外婆來訪，她突發奇想將洗澡用的大鐵盆搬到樹下、裝滿水，當曬過太陽的水暖和後，水面上也飄著片片鮮豔的橘色鳳凰樹花，我興奮地在大水盆裡玩著水和花朵，水花四濺，外婆和我都開心得笑不攏嘴呢！
聰明、有創意的外婆，除了是我心目中的快樂天使，也是我的生活典範。
她嚴以律己、早睡早起，生活充滿規律，她除了是傳統的家庭主婦，也輔助行醫的外公一起醫治病患，面對窮困的人樂於伸出援手，媽媽在如此有愛的家庭環境中長大，她也如外婆一樣，對人熱心、待人有愛。
外婆也會教我是非對錯的觀念，管教我的行為舉止，當我寫作業時，常常反覆地寫了又擦、擦了又寫，她擔憂地對媽媽說：「寫字的自我要求這麼高，作業怎麼寫得完呀？」她總是鼓勵我、讚美我，但偶爾也會溺愛。她知道我喜歡吃甜食，有時會偷偷塞糖果放在我的褲兜裡，要求當時食慾不好的我多吃飯、吃肉，吃飽後就可以含一顆甜甜的糖果，期許我快快地長高、長大。
晚年時，外婆行動不便，我在外求學也少回外婆家。有一年，學校畢業旅行，我們經過外婆家所在的城市，外婆特別請表姐帶她到飯店看我，我開心的問候外婆，外婆微笑的看著已長大的我，離開前還塞給我600元，囑咐我買些喜歡吃的東西，別餓著了…
外婆離世前的幾個月，我正在外島服兵役，返台時，我看著躺在病床上睡著的外婆，想起她對我的照顧，還有相伴的點點滴滴，不捨又心疼她所受的病痛，外婆睡醒後，睜開眼睛緩緩對我說：「你是阿麟嗎？阿嬤快認不得你了……」
不到一個月，我接到外婆去逝的消息，我才發現，那次的見面竟是最後一面。
人在外島，雖然極度不捨，但我沒有流下一滴淚，因為，我知道外婆不再承受病痛的折磨了。然而，書寫的此時此刻，思念潰堤，我的眼眶漸漸滿了淚水，激動地落淚了、哭泣了……
我問著自己：這是當年外婆離世時，我沒有流下的眼淚嗎？還是難以忘懷的思念？
寫著寫著，我慢慢地明白，那兩行熱淚是我對外婆感謝的淚水，更是我對外婆懷念的記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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